（图/郝修娥）
华灯初上，大排档里又将迎来一个灯火通明的夜。走过矮桌前坐着的摩肩接踵的食客，绕过巴掌大的门面，后院是与前街截然不同的安静。硕大的盆里已经摞满了碗碟，油花浮在水面上，吸附在一切能吸附的物体周围，略显泥泞的地面是肉眼可见的黏腻，让人无处下脚。半人高的泔水桶在盛夏的夜里发酵出一种诡异的味道，在不显眼的角落里倔强地散发着侵略性极强的气味，谁也无法忽视它的存在。
杨曼坐在一张小马扎上，戴着到肘的橡胶手套，认认真真地洗着堆成小山的碗碟，闷热的天气里汗水打湿了鬓角。这本不是杨曼的工作，但不知怎么地就成了她要做的，腼腆的乡下姑娘温顺得像只羔羊，丝毫没有反抗不公的念头，反而为每月多出来的二百块钱工资欣喜了许久。
“小杨！洗完了来前面帮忙上菜收拾桌子！客人等着呢别磨磨唧唧的！”这边杨曼刚捞起最后一个盘子，尖锐的女声穿透力惊人，隔了窗户冲击力依然不减，比时钟都准时。
“诶！王姐，我马上就来。”杨曼三下五除二洗完最后一个盘子，摘了橡胶手套抱起一摞洗干净的碗碟急急忙忙了赶过去。
习惯早睡的人也许已经在空调房里坠入鼾甜的梦里了，对大排档来说这才正是生意最好的时候。带着烟火气的肉香，小龙虾的辛香，砂锅在灶上咕嘟嘟冒着泡，即使只是最普通的素杂烩也香得格外热闹。王姐说今天收摊以后可以带走一锅砂锅回宿舍吃，想着想着，杨曼咽了咽口水，听到有人要点菜，杨曼用手背随意蹭了把额头的汗，从围裙里摸出纸笔迎了上去，又开始新一轮的忙碌。
“明天我就生日了，今年你要送我什么礼物？”
“最后一个，张嘴……”男生戴着一次性手套，熟练地剥好小龙虾喂到女友嘴边，似乎认真考虑了一下女友的问题，说：“你想要什么都给买。”
“我的香水用完啦，你给我挑个新的好不好？”女生从包里摸出来一只精致的玻璃瓶，在男生眼前晃了晃。瓶底还剩浅浅一层液体，被暖黄的灯映着，像是一层流动的碎光。
“我不懂这东西，挑了怕你不喜欢，你自己挑吧，反正你挑的我都喜欢。”男生笑笑，自己擦过手又拿了湿纸巾给女生擦手。
“哎呀，你吃的小龙虾是不是跟我不一锅啊，甜辣的吧。”女生闻言挽着男生的胳膊笑得眉眼弯弯，两人站起来亲亲热热地一道走了。
杨曼在一旁收拾杯盘狼藉的桌子，转过身时两人已经走出去一段距离了。正要收拾这一桌，突然，有什么东西晃了杨曼的眼，仔细一看正是女生之前拿的那瓶香水。杨曼赶紧放下手里的抹布，拿起香水追了上去。
“姑娘，姑娘，你的东西落下了。”杨曼抹了把汗，冲这两人腼腆地笑了笑，脸红扑扑的。
“啊？哎呀谢谢你啊，不过这瓶我不要啦。你要是喜欢就留着瓶子做个纪念吧，限量款，瓶子蛮好看的，我也留了一个呢。”女生先是一愣，随即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，说完挽着男友走了。
望着两人的离去的身影，杨曼握着香水瓶愣愣地站着，她不懂什么限量不限量，只是想不明白，还没用完的怎么就不要了呢？半晌，她小心翼翼地把香水放在了围裙的口袋里，转身小跑着回去了。耽误的这一会儿可别被王姐发现了，不然少不了一顿唠叨。
远处广场上的钟楼一下又一下地响着午夜的钟声，杨曼回忆着风里飘着的那个女生身上甜甜的香味，隔着围裙摸了摸那瓶香水，开心地笑了。
今天也是她的生日，有人送了她一瓶香水，真好。